视觉 | 性文化节：当原始冲动与商业文明交锋

“我原本以为这类展会，现场会以青壮年男性为主，而且我觉得在这种特殊的氛围下，他们应该会对性比较脱敏。”

第一次参加类似的活动，猜想与现实情景的偏差让郑虹有些吃惊。“老年（男性）观众接近一半了，他们对成人用品的热情和需求远超我的想象，非常沉浸，反应都很原始。”

2020年10月30日

第二十二届全国性文化节在广州正式开幕

郑虹的男友吴雨认为，这种男女比例和年龄比例与当下的社会现状是相匹配的，“传统观念对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性的性压迫非常显著，这让他们没办法在年轻的阶段正视性关系和性欲，自然就不会有太多年轻人来看展会了。”

他们口中的展会，是1999年起，每年十月底到十一月初在广州定期举办的 “性文化博览会”（后与于2003年创办的”性文化节”合并），由中国性学会和广东省性学会联合举办。2020年10月31日，主题为“两性健康，家庭幸福”，意在将健康的性教育引入主流环境的“性文化博览会”在琶洲开幕，近300家两性健康用品相关企业参与其中。

现场的大龄男性观众数量接近一半

据组委会统计，本届性文化节参与人数达60万，比起2010年增长了10万人次。随着性教育的普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性”正名，两性健康用品也在一定程度上抛除了“低俗”、“色情”的标签，回归工具本身。然而，当这种商业活动将私人化的需求和欲望展示在阳光下时，隐藏在其后的更广泛真实的现实矛盾也被揭开了一角。

众生喧哗的一场狂欢

踏入展馆大门前，Lika对性文化节的预设是“小电器展”，但走进去后，她发现各类成人娃娃摊位与真人走秀T台占据了九成空间。

展示商品的t台前挤满了争相拍照的观众

围住展位拍照的观众

正中的t台上，外置音响播放着刺耳的音乐声，主持人大声地吆喝着活跃气氛，而台下的长枪短炮不少对准了衣着单薄的女模特们的私密部位。一时间，Lika觉得现场有些聒噪。

拍摄现场女模特的观众

另一边，来这里凑热闹的Cheakie被面前的仿真娃娃惊艳到叫出了声。

“太美了！”,Cheakie面前是一家主打概念性和科技感的成人娃娃展位，展出的多是不足1/2真人高度的“精灵体”模特，它们有张合自如的嘴唇与灵活摆动的关节，五官精致而逼真。仿真娃娃的制作水平之高让他始料未及，六位数的价格也是如此。

主打科技感的仿真娃娃展位

但让他觉得荒诞的是，另一个展位前展出了一个长约一米四的男性娃娃。Cheakie看了很久，发现“他”很像郭敬明，接着，他瞥见身旁的仿真娃娃与特朗普有八分相似。“我想这类不像是大部分人会喜欢的样子，也不太懂制作出来的目的，可能是噱头吧。”

类似名人的仿真娃娃也成为了展位中的焦点

就算有“噱头”加持，在Cheakie看来性文化节依旧有些大众化。“我本想说寡淡，但或许只是我口味重，更开放些。”一圈展览看下来，目之所及的真人娃娃“全都是大波细腰肥臀”，极端单一的身材审美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现场很难找到衣着不暴露的娃娃

两极分化的一片蓝海

抱着了解成人用品市场状况的心态来到现场后，吴雨发现，现场的成人用品里有七成以上针对男性设计，男用用品中，性爱娃娃出乎意料地进化到了全硅胶材质，而少数的女性用品则显得低劣和闭门造车。

仿真娃娃引来不少男性观众驻足打卡

“这证明现在国内成用品市场的消费主力还是男性，且市场动力大到推动了产品的研发与迭代。从商业角度出发，这也证明女用产品的市场还有待开发。”

在他看来，不管产品如何进步迭代，以异性恋男性用户为主的市场导向从未被改变。现场，吴雨没有看到任何面向同性恋群体、跨性别者甚至是残疾人性需求的产品。“虽然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吴雨如是说到。

白幼瘦的娃娃几乎成为统一的模板

作为性少数群体，在现场，除了飞机杯之外，Cheakie也几乎没有找到符合他的生理取向的成人用品。“对女性群体的考虑都少了，何况是同性恋呢，市场还是以异性恋男性为主。但要如何理解，男同性恋会喜欢这一款呢？”

“人群方面，看性别比例，确实是男士居多。”作为汉歌硅橡胶制品公司的招商负责人，夏林栋对市场的性别比有一定的敏感度，他很肯定，自家公司的主要顾客性别为男。

带有暗示意味标语的会场内挤满了观众

本着离家近的想法，做电商运营出身的他辞去了外地的工作，转而来老家的公司负责起线上的招商业务，几年下来，他对国内的两性健康用品市场已经了有较为全面的了解。

与多数产品不同，情趣用品的线上红海并非由线下饱和发展而来。夏林栋表示，目前两性用品的线下市场空间比线上更大，他所在公司正在组建线下团队，为了提高产品的曝光度及了解市场环境、预判新品，不止是广州，全国各地的成人展他们都会参加。

夏林栋发现，两性用品市场存在着顾客人群低龄化的现象，性意识更超前但目前消费能力不强的00后正在成为主要的消费群体，这让他坚信，“性产品在中国还存在巨大的发展空间。”

观众拍下戴有仿真阳具的男性模特

然而，吴雨却对成人市场的未来走向感到消极。“男用市场内部会有针对高端人群的高端产品以及下沉到低价市场的普通产品两条线，与此同时，女用市场缓慢发展。”在他看来，”两极分化“仍然是目前发展的主要趋势。

“性文化“的两难困境

开办多年来，性文化节从来不乏来自伦理道德高地的批判，亦不缺认为其别有动机的质疑。在2020年举办的第二十二届广州性文化节上，有厂家现场请男女模特表演“滴蜡”，露骨的展示方式和男女模特衣装在暴露程度上的差异都为人诟病。长久看来，性文化节也似乎从未摆脱过“色情表演”、“男人的性文化节”、“伤风败俗”的标签。

相较于女性模特 男模衣着更加严实

“但展会只面向成年人，因此所有关于性用品的展示方式，无论是新奇有趣还是低俗无聊，都是合理且自由的，这意味着每个成年人都有自己的自由去看待和享受性。”吴雨并不认同关于性文化节“有伤风化”的评价。

“展会对于表达性爱，追求性爱，展示性爱之美的体验与表演是完全没有的，但是对没有步入成人圈的圈外人，是一场不错的初步了解。”第一次参加性文化节的李凯认为，尽管目前的性文化节对于性的展示方式，还处于一种喧哗、凑热闹的模式，“透过各种性暗示去炒气氛”，只展示了性爱最表面的一层，作为一个相对自由、开放的环境，却也让他对性有了更深的肯定。

展区内部分展位在进行科普宣传

广东省计划生育专科医院在现场开设摊位

也许在未来，关于性文化节合理性与否的讨论会一直存在，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如何，性当是美好、自由且坦然的。

龚无忧 郭馨阳 鞠菁仪 姚炜楠 | 采访

龚无忧 | 摄影

龚无忧 | 撰文

蒋敏玉| 责编

孙安娜 | 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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